中东土豪的A/B Test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远川投资评论（ID：caituandzd），作者：吴文涛，编辑：张婕妤，创业邦经授权发布，头图来源摄图网
全球化潮退之下，不论一级二级，只要是以海外机构投资者为主的美元基金，几乎都在把目光投向新的热土——中东。
所有人都知道中东盛产土豪，这个「世界的十字路口」也几乎是财富的集中地，前10大主权财富基金总资产规模近3.9万亿美元，在全球前100的主权财富基金当中，体量占比超过1/3，其中规模最大的阿联酋阿布扎比投资局（Abu Dhabi Investment Authority，ADIA），以7900亿美元的体量，成为了世界第三大主权财富基金。
2023年开年至今，“再不去中东募资，你就out了”；“今年开年以来，国内投资人开始报复性出差中东”；“中东的机票和五星级酒店涨价已经说明了一切，中国的GP们赶紧来吧”，诸如此类的话术频频在募资焦虑的GP视线中出现。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场「双向奔赴」——不少中东主权财富基金譬如卡塔尔投资局、沙特公共投资基金等在近些年来都持续加码中国，不论是规模还是专业程度，其都在逐渐成为国内资本市场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作为「大哥」的阿布扎比投资局，更是2020年之后成为加仓中国的外资主力之一。根据兴业证券的研报统计，大陆资产在阿布扎比投资局的寸头占比，从2017年末2.7%，飙升到了今年一季度的22.9%，权重排名也从第8跃升至第3位。
如果以阿布扎比投资局（以下简称ADIA）为例，他们究竟为什么做投资？又是怎么做投资的？
01 拉长命运的馈赠1962年，时任阿布扎比酋长的谢赫布特同意让阿布扎比成为继科威特、巴林和卡塔尔之后的又一石油输出国[2]。可保守的政治理念使得他一再搁置英国提出的石油换发展规划，井喷的石油也并没有让老百姓获得更加优渥的生活。在他看来，阿布扎比的原始风貌和传统的阿拉伯生活方式才是乐土。
直至四年后，以国家现代化为目标的扎耶德·本·苏尔坦·阿勒纳哈扬（扎耶德）发动了一场和平政变，并在1971年成立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当选为开国总统后，阿布扎比才真正意义上从以渔业、养殖业为生逐渐向石油产业大国迈进。
有趣的是，当时的阿联酋本来计划联合九个酋长国，可卡塔尔和巴林在自身非常丰富的油气资源的支撑下选择了单飞。而剩下的七个国家中仅阿布扎比一家储量占比就达到了90%以上，因此在其余六个酋长国油气储量不足的情形下，跟着大哥“混”成为了最好的选择。
开采石油取得的财富并没有让扎耶德就此放松警惕，他知道对于以资源为主的国家来说，一旦资源衰竭，国家的噩梦就会来临。为了能够对抗石油价格的波动并且为后代进行财富的储蓄和增值，阿布扎比投资局（ADIA）在1976年应运而生。
截至今日，SWIF最新发布的国家主权财富基金榜单中，ADIA以7900亿美元的总资产规模位列第三，是全球第三大主权财富基金，仅次于挪威政府全球养老金和中国投资有限公司。同时 ADIA 2021年的年报显示，其在过去30年的年化回报率达到了7.3%。
SWIF发布国家主权财富基金榜单
前阿联酋总统谢赫·哈利法曾说过，“这么多年来依靠真主赐予的礼物石油，我们告别了贫穷，告别了落后。如果我们不改变自己，这一切仅仅是昙花一现的辉煌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阿布扎比投资局，阿联酋还成立了诸如阿布扎比增长基金（Abu Dhabi Growth Fund，ADG）、穆巴达拉（Mubadala Investment Company，Mubadala）等基金来分担主权财富的资产配置，尤其是在一级市场扮演更积极的角色。
今年3月15日，彭博知情人士称，阿联酋人工智能和云计算公司G42最近几个月通过旗下科技基金42X基金从现有投资者手中购得价值1亿多美元的字节跳动股份，而G42背后正是阿布扎比增长基金。
不仅如此，中国时尚跨境品牌SHEIN以及京东集团旗下子集团——京东工业的新一轮融资当中都获得了阿布扎比的资金。前者获得了穆巴达拉（Mubadala Investment Company，Mubadala）或达10亿美金的投资金额，后者则是由42X和Mubadala领投。
可对于阿布扎比来说，ADG和Mubadala仅仅只是其主权财富基金的冰山一角，主要以投资外国企业，来换取它们的先进技术和新知识，颇有一种「用资本换技术」的愿望[6]；而规模最大，并且承担着产生长期稳定的回报，实现国家财富稳定增长的阿布扎比投资局ADIA才是其主权财富基金的核心。
就像《21世纪资本论》里描绘的财富不平等图景，阿联酋正在依靠一套不断完善的主权财富基金和资产配置体系，继续他们的财富积累。
02 150页的尽调底气五十年的发展历程使得ADIA延伸出了一套独特的投资方法。其中投资类别丰富、外部审核严格以及信息披露不够透明是ADIA在投资上的三大特点。
投资类别上，ADIA在创立之初仅涉及股票、债券、房地产以及本地和区域投资，随着其在投资上积累了一定经验之后才开始逐步拓展到另类投资、私募股权投资等更高风险偏好的投资类别。
截至2023年4月21日，ADIA的投资类别包含了发达国家股票、发展中国家股票以及房地产等近10种类别，并且在全球所有主要市场，包括北美、亚洲、欧洲以及新兴市场都有一定的投资。
但伴随着ADIA投资范围快速扩张的是其自始至终不变的目的：在既定的风险参数范围内产生长期稳定的回报。审慎投资始终贯穿着全局。
ADIA投资类别极为丰富
面对如此庞大的规模，ADIA通过内部管理人和外部管理人相结合的方式来对其进行管理。截至2021年12月31日，有54%的资产依靠外部投资人进行管理。因此严格的外部审核成为ADIA挑选外部基金经理的重点之一。
兴业证券的一份研究报告概括了ADIA挑选外部基金经理的框架——4P框架。即通过投资理念(Philosophy), 决策流程(Process), 人才(People) 以及业绩表现(Performance)四个维度去观察基金经理。
此外，ADIA在对候选人进行尽职调查的时候还要求其填写一份长达150多页的说明性问卷，并且有长达两年以上的观察期，从而帮助他们更好的寻找能够长期信赖的投资人。
但反过来，ADIA对自身的信息披露机制却是多年来被人诟病最多的一点。
在最初成立的三十多年中，ADIA几乎不做信息披露，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其官网都只列有基金名称、地址和总机号码。但伴随着2008年美国次贷危机，大批量的国家主权基金入股美国银行，ADIA也斥资75亿美元购入了花旗4.9％的股权。
庞大的资金规模让西方政府开始不安，他们无法辨别出基金背后政府的真实意图。因此在各方的推动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为主权财富基金制定了新的游戏规则，而ADIA也在2010年进行了首次信息披露后直至今日。
可即便如此，ADIA的财务报告也往往语焉不详，投资收益状况只有寥寥几句。最新发布的 ADIA 2021年年报中更是在21页内容中夹杂了两页封皮以及两页投委会成员的照片，“资金自信”从中可见一斑。
2021年ADIA投委会成员照片
而如今，伴随着中国和中东地区国家关系的日益紧密，中国市场毫无疑问正在成为ADIA投资版图中重要的一块拼图。
03 自己的QFII自己炒自2009年1月ADIA首次获批了2亿美元的QFII额度后其额度不断上升，目前已经拥有了50亿美元的QFII额度，和澳门金融管理局并列第一。QFII额度的获批意味着ADIA可以自己下场干活——直接投资A股市场，截至2023年一季度，ADIA在A股共计进入了17只个股的前十大流通股东，持股总市值高达60亿元。
持股时间短、偏好周期和制造是其主要的投资特点。
如果从上市公司披露的流通股东情况来统计的话，虽然并不能完全披露出ADIA在A股的投资情况，但仅从有限的数据也可以看出，ADIA的A股组合在「持股还是炒股」这个维度上，也是属于比较爱轮动的选手。
根据各家上市公司一季报披露的情况来看，开年以来，ADIA减持了紫金矿业、东方财富后退出了这两家公司的前十大；与此同时，它在今年一季度加仓分众传媒，首次出现在分众的前十大流通股东名单中，位列第七。
此图不代表紫金矿业等公司已经退出ADIA的投资组合，只是由于持仓市值已不满足前十大流通股东披露要求，而没有公开披露头寸
截至2023年3月31日，医药生物是ADIA过往投资最多的行业，在其持有过的204只个股中达到了26只。但如果将有色金属、化工、钢铁以及采掘等行业均归类至周期大类行业中去之后，周期股便成为了这份名单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行业之一。
总的来讲，ADIA的持股时间并不长，在买过的204只个股中，仅9只个股曾持有12个季度以上，超过半数以上持有时间不足4个季度。
即便对于长期爱股，ADIA也表现出一个波段爱好者的特点——
持有时间高达17个季度的海大集团，ADIA也在该公司的前十大流通股东名单中不停地进出；持有时间次之的苏交科和中宠股份，在连续持有了16个季度之后如今也已经退出了前十大流通股名单；一季度刚刚退出前十大流通股东的东方财富，ADIA在过去两年多时间里也是微操不断。
一边是通过150页问卷尽调一批中国本土的基金管理人，一边是通过自己的QFII额度在A股一顿操作猛如虎，这种A/B Test，恐怕字节看了也要直呼内行。当然，除了ADIA，恐怕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究竟是选管理人的能力更强， 还是炒股票的阿尔法更多。
要是哪天ADIA愿意抽空披露一下两头的盈利对比，或许就是对「资管公司收走的管理费到底值不值」的大型现身说法。
参考资料
[1] 1793-1966年阿布扎比简史，中华人民共和国驻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大使馆
[2] 投资人暗暗疯狂补课，投资界
[3] 中东神秘土豪玩家——阿布扎比投资局丨股事会（09），证券时报
[4] 解密阿布扎比投资局管理投资之道——海外资金深度研究三，兴业证券策略团队
[5] 中东、伊朗、印度…排着队向美国竖起了中指，酷玩实验室
[6] 阿联酋主权财富基金发展现状简析，刘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