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险投资是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
2022年6月8日,创业邦3040新青年创投峰会在北京开幕,并以线上直播形式举行。
此次线上峰会以“行者皆勇者”为主题,邀请到“30位30岁以下创业先锋”“40位40岁以下投资人”榜单上的多位优秀代表,畅聊创业的机遇、挑战、经验,对话行业技术、模式与未来趋势,追寻勇往直前的青年创业精神。
会上,复朴资本合伙人曹惠南、同创伟业合伙人陈凯、元禾原点合伙人乐金鑫、毅达资本合伙人刘晋、达晨财智合伙人王文荣在《未来会怎样》圆桌对话中的犀利观点如下:
1、未来经济的发展和行业裂变会更加细化,再加上很多跨界融合学科的引领,我们会走到很多盲区或者无人区,这些领域的机会和价值可能会比传统领域的想象空间更大。
2、这两年的不确定性较大,对于投资人来说,要做到两方面:一、围绕产业链深挖,找项目;二、在一二级市场那么高价差的情况下,企业想获得更高的估值更要靠产业链的帮助和扶持。
3、目前对企业的估值跟成长性方面,我们会把控得更紧一点,对经济发展的变化大家已经有共识了,要做到知行合一。
4、未来并购是个机会,但中国市场跟欧美市场还是有很大不同,因为整个商业化的进程不同。并购需要的专业能力也不一样,在这方面我们还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中国也还没有成熟的职业经理人市场。
以下为对话内容,由创业邦整理。
曹惠南:
很荣幸担任本局的局主,我是复朴投资的曹惠南。请各位嘉宾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所在的机构,以及所偏好的投资阶段和投资领域。
王文荣:
我是来自达晨财智的王文荣。达晨是2000年成立的一家机构,管理基金规模大概是400亿人民币,是国内资本市场一家老牌的人民币机构。我们机构主要有五条行业线:新一代信息技术、军工、智能制造、生物医疗、科技消费。我主要负责硬科技这一块,平时主要看半导体、新材料、设备、前沿科技等。投资轮次从A轮到pre-IPO都有。我博士期间在中科院学微电子,毕业后加入索尼,14年进入投资行业。可以算是经历了科技投资在中国的大的周期:从少数人问津,到都投科技,再到有些许泡沫。
陈凯:
同创伟业也是成立于2000年,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创投机构,这些年主要聚焦大科技、大信息和大医疗。我们一直以来是以科技为底蕴,投资阶段覆盖最早期、中后期和IPO,并且拥有二级市场的部门。我主要负责一些硬科技板块,像半导体、人工智能、工业软件、智能制造、新材料这些领域,主要是投资成长期。
乐金鑫:
我是来自元禾原点的乐金鑫,做投资超过10年。元禾原点是元禾控股旗下专注在早期阶段的投资平台,我们十年如一日地专注做早期,整个元禾大家庭也有一个大的生态,大家互帮互助。我们原点主要投 TMT和生物医药两个大的赛道,我主要负责TMT赛道,我们更关注前沿技术,包括融合创新,以及在传统行业里的一些技术迭代。我们的阶段会比较聚焦,基本上是在机构投资的前两轮,就是A轮甚至A轮以前。投资风格上也比较犀利,主打一些我们比较擅长的赛道,像半导体、人工智能、先进制造,当然还有一些现在新兴的跨界融合领域。
刘晋:
我是毅达资本的刘晋。毅达资本是原江苏高科技投资集团进行混改的一家投资公司,我们投的赛道是比较全面的。公司有TMT部门,但因为这两年随着半导体、制造业、通信等一些基础科技的投资成为了一种趋势,在去年设立了ICT部门,由我负责。我是工科出身,学通信干通信10年时间,曾在中国移动工作过。我主要负责的领域围绕整个通信的项目,不管是设备、组件还是芯片半导体,包括半导体的设计以及前道后道的生产设备,最近我们也在投一些做外延、做衬底的公司。
曹惠南:
我们复朴投资也是投资早期阶段,然后偏科技领域,从2016年开始投资半导体集成电路这一领域,也是围绕整个半导体的产业链。在这之前也投资一些AI相关的科技赛道,现在我本人比较专注前沿科技或者前沿技术领域,包括一些双碳衍生的相关行业。所以我们5个人一组,我觉得还是有逻辑性的,大家应该对一些话题有共鸣。
我们的主题叫做未来会怎样?我觉得对未来的理解,主要是指投资这个行业,就是我们的本职工作。从周期来看,热点行业是层出不穷的,从10年前的TMT然后到前两年的新消费、AI,然后到集成电路,再到最近的 web3.0、合成生物等等。作为投资人来说,我们一直在等待风口或者说制造风口。几位嘉宾在过往的投资生涯中,是怎么来看待这些热点赛道的更迭的?是一开始就专注于自己的赛道,还是说也更换过赛道?对目前自己在看的赛道,以及未来有可能会选择的赛道,有什么样的看法?
乐金鑫:
赛道的切换、热点的切换,确实也代表着投资人的一些视角和洞察。对于未来,其实最近大家的话题还是比较多的,因为如果整个大环境是一个蓬勃发展、欣欣向荣的状态,我相信没有太多人会停下来思考这个问题。恰恰是因为现在我们面临着一个复杂多变的局面,不可预测反而会变得更加常态化。
这几年我的感受是,整个大的信息技术赛道,现在也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以前大家觉得TMT相对Healthcare这些领域来说,进入门槛比较低,也具备一定的包容性。但是从过去十年来看,其实热点的变动也很多。站在元禾原点或者我个人的角度,首先我觉得我没有能力去制造风口,但我希望能够成为引领风口的人。
而想引领风口,可能更多考验投资人对未来趋势的判断。过往的TMT赛道,在一个更加开放的环境当中,我们判断的因素要少一些,比如主要看技术的成熟度、产业链的成熟度,包括根据商业的需求端去做一些合理化的分析。但是走到今天,除了这些要素以外,我们要更加关注到国家安全,以及在探索像web3.0或者元宇宙这样的话题时,有一些底层的逻辑和安全问题。这些要素可能是以前我们的知识结构中不具备的。所以面向未来,只有孜孜不倦地学习,才是所有投资人真正能够安身立命的法宝。
在这个过程中,我相信各家机构、各位投资人也将越来越走向专业化。未来经济的发展和行业裂变会更加细化,由于信息技术的发展,再加上很多跨界融合学科的引领,我们会走到很多盲区或者无人区。而这些领域所带来的新经济增长点,是以前传统的思维模式和传统视角无法涉猎的。我觉得大家第一是要去适应这样的变化,二是要找到自己相对来说比较有判断力和熟悉的赛道,然后去洞察这些可能出现融合或无人区的机会,找到真正的价值,这些价值可能会比传统领域的想象空间更大。
刘晋:
我是2013年进入投资行业的。我一直认为,从事风险投资其实是在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这两年的不确定性有点过大,已经超过这么多年看到的产业周期,乃至整个社会的发展周期。
投资人的使命之一是给LP创造收益。对此,从我团队来说,主要有两方面的思考。第一,在产业链深挖,比如我们布局军工产业链,并不是今年俄乌战争之后才开始,其实前两年我们已经大量布局军工了。我们在找项目的阶段,就围绕着整个产业链,比如芯片产业链,从前端到后端,所有环节我们都有投。
另一方面,未来就算企业上市,一二级市场也没有那么高的价差,企业如何把自己的市值做高?更多地也要依靠产业链的互相扶持,帮助已经上市或者即将上市的公司去做大做强,获得更高的市值或者估值,然后形成投资的高回报。
陈凯:
最近几年不确定性是非常多。作为投资人,肯定是要跟企业一起成长,我们要选择优秀的企业,具备长期价值以及可持续的成长性。我是负责像半导体这些硬科技板块,其实都是做一个全链条的布局。底层逻辑基于两点,一个是产业升级,一个是内在需要,比如从国家战略安全方面来讲,这些硬科技其实很多是卡脖子的,都有很强的成长性,具备长期价值。我们在打法上也是秉承着整个产业上下游互相协同赋能的思路。比如像半导体,我们从最上游的多晶硅到最下游的芯片设计,都做了一些布局。
另外,我觉得将来企业之间的整合并购是必经之路。我们现在是注册制了,上市公司肯定越来越多,马太效应也会越来越强,我们也需要主动帮助企业做一些横向或者上下游的整合。其实投一些早期项目,我们也是为了跟中后期或者上市公司做配套。我们投的企业有二十多家是通过被上市公司并购退出的,这种退出未来也会越来越主流。还是以半导体为例,现在国外的行业巨头,一家企业的规模就比国内前几十家企业加起来都大,而他们还在不断地做整合。
王文荣:
科技行业现在确实僧多粥少,机构之间竞争也很激烈。核心还是因为,现在信息越来越对称,没有什么机会再去赚一些信息差的钱。
我们未来可能关注两点。一是军工,这涉及到国家安全,至少在目前国家的政策下,特别是军工电子,是长期值得关注的。二是会多挖一些水下项目,我们还有很多区域团队,他们有触角去挖到一些水下的项目。
另外,在估值跟成长性方面,我们会把控得更紧一点,因为对经济发展的变化大家已经有共识了,要做到知行合一。
曹惠南:
因为中概股跟A股表现不佳,最终所有的GP都要面临LP的考试,同时我们还要肩负募资的任务。未来我们这个行当会不会更多地往两头走?就是一部分投早期的越来越早,甚至介入到种子轮或天使轮;另一部分就投非常后期的,可能投D轮或者IPO。对中间阶段的公司没有那么的友好,尤其是一二级市场估值倒挂的现象越来越严重,那么两头靠,一头就是早期搏赔率,另一头就是后期搏胜率。从这两年自己覆盖的行业来说,大家的投资策略是不是有所变化?或者说这种两头靠的策略是不是一个趋势?那么,我们判断项目的标准是否随之有一些具体的变化?
刘晋:
毅达资本以前主要是投中后期的项目,前两年平均下来,单笔投资可能将近5,000万来。从去年开始,我们正式运行了第一支商业化的天使基金,去年年底成立的,也是我负责。
中国的资本市场未来会向美国的模式发展。纳斯达克体系下的投资,其实没有那么多B轮、C轮,主要就是早期天使、后面直接PE,然后去纳斯达克敲钟去了。
过往中国企业融资会有这么多轮,是因为IPO难度大。随着注册制的开发,未来上市肯定不是问题。上市不难,但上市挣钱很难。未来投资肯定是要往两边走的,但具体怎么走,其实还是蛮难的。说实话,像我们公司要大量布局早期,整个公司的考核体系、薪酬体系、能源体系是不支持的,没有办法匹配。所以我觉得往早期投,对于我们这些传统机构都挺有挑战的。而且在中国早期项目的死亡率还是太高了,退出通道又窄。如果想往早投,就要把后面的退出路径想清楚,必须往后布局、布重局,这也是我现在运营天使基金思考最多的事情。
还有就是像我们传统做中后期的投资,可能投几千万占一点股份或者拿个董事会席位,其实在公司上市之后,跟它的关系维系,包括整个生态链搭建得都不容易。想往早期投,也必须把后期夯实,打好基础才能往前投。只是拼命往天使去投,绝对死得很惨。
陈凯:
我大致也认可。现在有注册制,上市难度大幅降低,很多原来还在 A轮之后的项目,现在就已经奔着IPO去了。客观来讲,早期肯定是一个大趋势,我们也在天使基金做尝试,在深圳的天使基金已经发到第二期了,投了一些很早期的项目,这还是在一个生态体系的布局。
早期项目不确定性非常大,很多时候甚至创始人也是在尝试,并不确定自己能走到哪一步。如果投早期项目,还是要想清楚后面的退出路径。但作为机构来讲,我们也要负责任,不能完全变成搏概率。
我们在投早期时,会帮企业做一些业务规划,但更多还是要从我们投的生态链考虑,对产业链上下游的企业是否有帮助。在早期就想好这个企业未来的发展路径,当然最好的情况是IPO,如果发展不那么顺利,但跟我们投的一些大的产业有很强的互补性,其实也可以被整合进去,这也是一个双赢局面。并不是所有企业都IPO才是最正确的路径。
至于后期,我觉得短期内中国很难完全形成美式的那种大型PE,因为通常美式PE主要是那些并购型基金了。国内资本市场要支持这种大型并购基金的话,目前可能还需要一些基本规则的变化。所以后期的投资,我觉得可能还会延续一段时间。
王文荣:
达晨一直做的是综合基金,我们会做一个配置,就是百分之二三十的资金会投内部认定的早期项目,在估值上有限定,这些布局也可以作为后续的项目储备。另外百分之六七十会投到相对中后期,估值或者体量稍微大一些的项目。
一年上市的A股公司也就五六百家,但市场上发生的融资事件,肯定不止这个数量级。那么未来,并购或者择机退出,这些都是需要大家去尝试的退出渠道。
乐金鑫:
我有一些不同的角度,面向未来,我觉得还是要动态来看这个问题。所谓动态,就是未来到底是指多远,从当下整体环境来看,显然往两头走的趋势是比较明显的,而且往早期走的趋势会更明显一些。
但如果从供需关系的角度,如果大家都往两边走了,势必有人会去中间捡漏。所以我会更加常态化地来看待这一种情况。还有一点就是,对早期投资人来说,一个很大的挑战是,如果投了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的钱在哪?我怎么能够把它撑下去?这可能需要我们早期基金,在结构设计、管理策略上做一些动态的调整。
现在大家都说,未来并购是个机会,但中国市场跟欧美市场还是有很大不同,因为整个商业化的进程不同。而且并购需要的专业能力也不一样,在这方面我们还需要大量的专业人才,中国也还没有成熟的职业经理人市场。在面向后期的并购时,对行业的整体理解和对行业资源的调用能力,我认为中国投资人还是比较欠缺。能力的欠缺不光是个人,而是说整个群体。
我们元禾原点严格地把自己框定在早期范围,这是比较难的。第一,承担的是高风险;第二对整个团队的执行力、判断力和专业度要求特别高。但反过来说,我们过去小十年的坚持,今天也看到了成果。现在我们明显感觉到很大的压力,就是同行们都开始往早期挤了,最后当然拼的是硬实力,就不能以简单的早或晚去定义了。
曹惠南:
对于我们小机构来说,如果全放在早期,就非常容易出现青黄不接的情况。因为拿着LP的钱全投了早期,尤其是科技这种周期长的赛道,等到投资期过了,进入到下一个募资的周期,又没有拿得出手的DPI或者IRR给潜在的LP看。
最后一个问题,中国从原有的粗放型技术加工向着精细型的技术制造转型,在这个过程当中,无论是投早期、中期还是后期阶段的公司,在投资完成后躺着赚钱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投资人要不断地给企业赋能,投后服务会越来越重,包括很多已经 IPO的公司,依然需要大量的高质量服务。对于各位嘉宾来说,机构里有没有专门的投后服务团队?提供的精细化投后服务大概是什么?在目前这种变化下,投后服务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刘晋:
我们的风格是,谁负责投,谁负责管,投后是靠投资人员自身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求我的团队,按照产业链去投,只有这样,才能在人力有限的情况下,将资源的利用率最大化。
对于任何一家被投公司的管理,作为投资人我们可以去听,多听少做少说。因为你给的建议也好,你给的资源也好,不一定完全贴合公司的实际需求。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沿产业链投资之后,投资人相当于在产业链的上层,然后根据企业需要去调配资源给被投企业。
乐金鑫:
投后服务可以说一个是理想版,一个是现实版。我一直感觉咱们创投行业蛮落后的,咱们都是投信息技术、先进科技,但VC行业很少用到信息化手段、知识图谱等等,投的东西好像跟我们都不太沾边。特别是在2015年、2016年投人工智能板块时,我很焦虑。我真的觉得投资的很多节点或者流程,会被智能化或者被机器人替代。我就安慰自己说,还好我们是做早期的,这些东西很难被总结、很难被复制。至今为止,所有知名的商学院也没有一门课完全是在讲一级市场的VC投资学。这个东西确实很难。
我个人的观点是,这些智能化的方式是以后机构的核心竞争力之一,现在LP也在关注这一点。我们元禾也有共享信息的后台。但我觉得还有很长路要走。
讲到投后和赋能的概念,因为投和管本来就很难分家。作为投资人,其实很难去赋能企业的主营业务,对行业本身的理解和knowhow,以及行业的正向反馈,投资人也不可能越俎代庖。这本来就是创始人应该去做的事。
在企业大的战略上,包括资金规划、人脉建立等,的确投资人能帮到忙。但真正在主业的组织结构、能力发展上,包括创始人自己的迭代和成长,我现在越来越倾向于一种放养的状态。这不只是针对创始人,更多的是针对他的团队。成长还是要靠自己。
王文荣:
达晨一直有个股权管理部门,这两年我们也特地把投后提升到了2.0阶段。不过投后的效果确实很难量化,是一个长期过程。
我们主要做了这些工作,第一是我们上了一个系统,这个系统可以对接给我们的已投企业,企业可以定期给我们提需求,比如希望对接什么公司、碰到了什么困难等等;第二,我们建立了行业图谱,来梳理在各个行业投资的公司,一般情况下这些公司可能散落在十几个投资经理手上,通过图谱我们来做链接,把这些创始人都拉进来,定期聚会,至少让大家先有一个链接。第三,我们在各地组织会议或者活动,做一些互通有无的事情,比如各地的达晨汇等等。
陈凯:
我们之前也在思考,人工智能对于人工的替代会有多大,投后板块很有可能做更多的智能化、自动化的工作。同创比较早就开始上系统内部的OA系统了,还是比较方便的。我们跟很多企业的对接,可以全部在系统上进行。现在我们投了六百多家企业,如果说靠一个个手动或者线下对接肯定是不现实。
我们有专门的投后部门,会定期收集企业的经营状况和业务需求。不同阶段的企业会有不同的需求,通过信息化的方式把这些需求汇总,然后进行对接。再针对性地定期组织的一些比较通用性的培训,比如说早期阶段的企业碰到最多的知识产权、股权设计问题,到中后期可能更多的是面临资本化的问题。这些通用性的培训无关行业,然后具体到每个行业,我们也是按照专业化的分工,会有行业负责人在专业领域做针对性的业务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