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时而动，顺时而居
今年南方的夏天好像特别漫长且酷热难耐，高温从4月延续至今。城市里，洒水车水雾形成的彩虹成了道路上最为常见的景色，柏油路面在烈日下散发着它特有的气息，行道树枝桠上的绿叶被晒得略显枯黄，裸露在外的土地也出现不同程度的龟裂。
截至8月30日，中央气象台已连续30多期发布高温预警。据中国气象局国家气候中心发布的数据显示，当前我国高温热浪事件的综合强度，已达1961年有完整气象记录以来最强。长期高温不降雨，导致我国四川盆地、长江中下游地区出现气象干旱状态，2022年8月18日，中央气象台发布了自2013年9年以来首个干旱预警。
最受气候影响、真正“靠天吃饭”的农业，到底怎么样了？我们的“菜篮子”还能稳稳的吗？
走进田间地头、批发市场、农贸市场，我们希望从农产品的供应端、运输端、销售端以及消费者端，了解全球气候变化给农业生产、运输、销售以及居民生活带来了哪些改变与影响。
01 产量少了
自古以来，农民都“靠天吃饭”，即使科学技术发展到现今如此发达的程度，也没办法实现无本之木、无水之源。
南方农机《亚高温下土壤含水率对辣椒生长发育的影响》研究显示，在亚高温条件中，40%的土壤含水率，适合大部分辣椒生长，使得高温胁迫（温度胁迫，不利于植物生长发育、严重抑制植物生命活动甚至导致细胞、组织结构破坏的高温、低温环境）下辣椒落花、落叶、萎蔫等情况得到有效改善。
但是，在剧烈干旱的露天环境下，土壤想要保持40%的含水率左右，就需要滴灌或者喷灌设备才可能实现，但是目前国内的滴灌或喷灌设备在农业并未大面积普及。
而且，伴随着干旱的高温，一直都是植物的一大隐患。191农资人《高温对农作物的危害及预防措施》称，高温给农作物带来的三大危害：
1、高温使植物叶绿素失去活性，降低光合作用速率，降低产量与品质；
2、高温影响花芽分化，降低花粉活性，导致雌花难授粉或授粉不均匀，出现小果或畸形果；
3、高温会加速作物的生长发育，使生长周期缩短，提前成熟、衰老，影响产量。
张梅对此深有体会。往年这个时候，张大妈自家的菜园正是大丰收的时节，家里总是有吃不完的辣椒和番茄，有时还会送给街坊邻居一起分享。
但是今年夏天，张梅的菜园却遭到了灭顶之灾，高温和干旱使得土壤的水分迅速蒸发，往年的果实膨大期七八月份是武汉多雨的季节，今年反常的异常干旱，导致蔬菜生长缓慢，有的打蔫，有的幸存下来的也没有开花结果。
据《南国早报》报道，由于广西近期遭遇连续高温天气，对水果生产造成严重不良影响，特别是火龙果，因过度曝晒造成三分之一左右的果皮变黑，出现阴阳果、花皮果等，由于卖相较差，只能低价抛售，市场价格最低降到0.6元/斤。湖北宜昌枝江曹店村一家柑橘园，则因为长期缺乏灌溉水源，出现了树干干裂、树叶发黄等现象。
在水果方面，猕猴桃受高温干旱的影响较大，今年受影响也不小。
陕西是全国猕猴桃种植规模最大的省份，今年夏初至8月中旬，关中、临潼等猕猴桃主产区遭遇严重高温干旱灾害，大部分果园都出现枝干干枯、果实晒伤等现象，预计减产明显。
四川猕猴桃种植规模，位居全国第二，当地的猕猴桃产业也受到了来自高温的巨大冲击。8月中下旬进入当地红心猕猴桃采收期，极端高温导致日灼严重的一些园区被迫提前采摘，这也导致了，今年市面上很多猕猴桃果实小且酸。
受影响的还有葡萄。两湖平原（湖北、湖南）等地正值葡萄上市高峰期，因持续高温干旱，葡萄受高温影响严重，甚至出现挂树自干的情况，严重影响产量和果品品质。
高温干旱对农业带来的影响不仅仅只发生在国内，北半球其他国家也同样深受影响。
英国国家干旱小组的文件显示，英格兰各地普遍出现农作物歉收，预计作物产量将损失10%~50%。意大利中小农场主协会数据显示，干旱灾情将减少意全国约三成水稻收成和近三分之一水果蔬菜产量。世界第四大小麦出口国法国，其农业部预计全国硬粒小麦的产量将同比下降14%。欧盟委员会8月22日发布的报告显示，欧盟的玉米、大豆和向日葵产量受干旱影响最大，分别较过去五年平均水平降低16%、15%和12%。
02 进价涨了，运输保存成本上升了
气候变化影响的可能不仅有农作物的产量，而且还会导致农产品价格的上涨。
菜贩刘刚放下手中剥好的一小筐菱角，“从七月开始，菜的进价是一天比一天高，尤其是辣椒、黄瓜、玉米的价格更是像坐火箭一样直往上窜。就拿我手里的菱角说，一斤进价又涨了5毛”。
高温带来的影响，直接反映在农产品的进货价格上，也给农产品的运输和保存增加了不少成本。
“前段时间确实太热了，早上才进的菜，到了下午就有点放不住，开始蔫了，不仅影响品质、卖相还让口感打折，洒水保鲜不起作用，所以只能花一千多，买个小冰柜用来放菜，冰柜开一天，电费也得花个7、8块钱的”，为保存蔬菜，刘刚购置了专门存放的冰柜，他心疼每天都要多支出的电费。
在刘刚看来，今年蔬菜减产，进货也变得更难。
“以前在批发商那进货，老顾客只要提前说一声，数字不是太离谱，那么不管是多少货，第二天基本都能弄过来。但是今年不太行了，今年本地菜产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让我们进货变难了，一些紧俏热销菜，没点关系就拿不到。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对策，就是去周边找各种菜园，和他们建立直采直供渠道，不仅菜品多了，而且还比长途运输的菜更加新鲜一点”。
凌晨3点左右，67岁的王季带着2名工人去自家的十多亩菜地里采摘顾客今天需要的蔬菜，今天要采摘500公斤的空心菜以及90公斤的黄瓜。
忙碌3个多小时，王季便将采摘好的蔬菜装箱，在搬上车之前还要对菜冲水，王季说，这样做的目的就是防止蔬菜脱水、变得不新鲜。而且还要在蔬菜上盖一层厚棉被，达到隔绝蔬菜与车厢热空气接触的目的。
之后王季便趁着夜色，开车前往各个菜市场为完成客户订单，送货去了，在运输途中为保持蔬菜的新鲜，工人们还要不断的往箱中装冰块、冰袋。
王季说，由于自己没有冷链车，所以就做不了远的生意，只能做产地菜直供，有时候在听到同行趁着邻省某蔬菜价高，小赚了一笔的消息，总免不了一阵羡慕。不过自己家的种植规模也不算大，工人们辛苦点，还是能照顾得过来，受到高温干旱的影响也相对有限，最主要的就是运输的时候得抢着时间来，而且还增加了冰块的成本。按照600公斤蔬菜来算，差不多要用150元左右的冰块、冰袋才行。
至于为什么在晚上采摘蔬菜装车，王季的说法是，“晚上不热，不仅方便工人干活，而且能防止田间热进入车厢，减少植物在运输途中的呼吸消耗，还有就是夜间运输比白天运输，气温会低很多，同样能减少呼吸消耗，最重要的一点，我的客户就是喜欢我这种直采直配的方式，他们觉得我的菜比别家新鲜，所以只能晚上干活了”。
03 菜价涨了
气候无论是影响了农产品的生产、运输还是保存，最终都会传导到销售价格上来。
今年的菜价呈上涨趋势，据央视新闻报道，农业农村部8月20日重点监测的28种蔬菜平均价格为每公斤4.74元，比8月1日每公斤4.68元上涨1.3%，8月份均价（截至21日）为每公斤4.62元，环比涨0.7%，同比涨0.9%。往年，七八月份由于夏季高温，价格会出现阶段性小幅上涨。今年，全国多地遭遇持续高温天气，导致部分地区菜价涨幅略有偏高，但上行空间有限。
从蔬菜的生产运输销售链条看，今年价格的上涨是全链路的上涨，而不是卡在那个环节上。
民众购买的蔬菜，一般是经过多个环节，简化来看可以描述为菜农➜一级产地商➜二级批发商➜三级零售商和小贩➜消费者。
其中，一级产地商，将产地的蔬菜化零为整、进行整合发车，运向大型批发市场集中批发销售。二级批发商，将这批蔬菜的销售范围扩大，使其更快销出。三级零售商和小贩的，解决市民与蔬菜之间“最后一公里”售卖。
以这样的供应链来看，每个环节加价的幅度不定。但通常来说，一级产地商和二级批发商都不会赚取超10%以上的利润，三级零售商和小贩，利润空间则较大，利润率在十几个点到几十个点不等。
但是由于今年蔬菜水果产量不如往年，且运输成本增加，每个环节的加价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每天逛菜场买菜的赵琳，对今年蔬菜涨价感受很明显，“我家一般一周固定菜钱280元，现在每周买一样的菜300元不一定够。而且最近的菜，只能早上去买，只有早上的菜才更新鲜，等到了下午，那些菜很多都蔫了，影响口感。”
农业农村部蔬菜市场分析预警团队首席分析师张晶表示，今年夏季南旱北涝，确实都成为菜价上涨的因素之一，但是目前总体稳定，此外，“北菜南运”和“西菜东运”也给市场带来有效补充。
对于部分蔬菜价格上涨较快的地区，很多地方通过大型的批发市场调运周边产地市场的蔬菜，并且增加耐储蔬菜的供应来平抑当地的价格。为了保持蔬菜损耗率的降低，部分批发市场还通过增加冰场的供应量，给市场上的蔬菜降温，减少损耗来平抑菜价。
04 写在最后
全球气候变化，已经成为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因素之外，影响人类社会发展进程的重大影响因子之一。在未来的几十年甚至数百年间，气候变化都将甚至改变人类社会与人类本身。
今年夏天北半球的高温干旱气候，打乱了各国的生产生活节奏，其中农产品的供销体系就首当其中深受影响。而且，由于我国各地蔬菜的供销链条正在实现全国一体化，未来一地受灾，多地涨价的现象会出现得愈加频繁。
当然，我国民生工程“菜篮子工程”已经进行到第四阶段，从根本上稳定菜价，保证居民正常生活物资供需，都不成问题。
不过，当气候变化深度改变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高温干旱不再是一年的极端天气，而是长期的气候现象。需要顺应与调整的，可能不仅仅是政策层面，而应该是每个人。
顺时而动，顺时而居，也是一种历史的经验。
参考资料：
1.《亚高温下土壤含水率对辣椒生长发育的影响》，南方农机；
2.《高温对农作物的危害及预防措施》，191农资人。
*文中张梅、刘刚、王季、赵琳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