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加坡与金正恩的峰会上,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播放了一个假的电影预告片,如此奇怪地奉承这位独裁者,以至于许多美国记者起初误以为这是朝鲜的宣传。朝鲜以赞扬“敬爱的领袖”的严厉的国家电影而闻名,尤其是那些由金正恩痴迷于电影的父亲、前任领导人金正日(Kim Jong-il)委托制作的电影。
事实上,金正日的电影狂热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在1978年,他从韩国绑架了一名著名女演员和一名导演,强迫他们拍摄了17部电影。
女演员崔恩熙和她的导演丈夫申正均是韩国电影黄金时代的明星夫妇。他们在20世纪60年代达到了职业生涯的巅峰;但到了70年代末,申东赫的经济问题以及与当时的极权主义韩国政府之间的麻烦,让他的电影制作陷入了停滞。此外,他与一名年轻女演员的婚外情也破坏了他与崔顺顺的婚姻,崔顺顺也在努力找工作。就在这段时间里,崔顺实收到了一份去香港讨论一个商业机会的邀请——这是她无法拒绝的。
崔顺实不知道的是,这个提议是朝鲜特工安排的。当她到达香港时,一名特工将她带到一艘快艇上,一群人将她抓获。抵达朝鲜后,她受到了反常的欢迎,就好像她是一位自愿来访的名人。在2016年的纪录片《恋人与暴君》(the Lovers and the Despot)的采访中,年近90岁的崔顺实回忆说,摄影师给她拍照时,抓她的人金正日(Kim Jong-il)伸出手说,“谢谢你能来。”
金正日当时是朝鲜宣传鼓动部部长(他的父亲金日成仍是朝鲜国家主席)。他幻想自己是一个电影迷,在1973年出版了《论电影艺术》一书,据说他一生中收集了3万多部电影(包括很多色情片)。在宣传部,他负责朝鲜制作具有煽动性的国家电影。然而,根据崔顺实在金妍儿被捕后对她的秘密录音,他对这些电影感到失望,并嫉妒来自韩国的电影。
“为什么我们所有的电影都有相同的意识形态情节?”他在崔顺实少有的一段录音中问道。“它们没什么新鲜的。为什么有那么多哭泣的场面?我们所有的电影都有哭泣的场面。这不是葬礼。是吗?我们没有任何电影进入电影节。”
金迫切希望朝鲜电影获得国际认可,他认为申东赫是提高朝鲜电影质量的人。在崔顺实之后的几个月,金让他的特工把导演带到朝鲜,他可能利用崔顺实来引诱申。韩国人仍在争论申东赫是被绑架还是自愿去的。无论如何,申东赫一到朝鲜就试图逃跑,当局把他送进了监狱劳改营。
五年来,金在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囚禁了申和崔。申氏在监狱里度过了那些年,崔顺实在隔离中度过了那段时间,没有意识到她的前夫在这个国家。最后,在1983年,金正日邀请这对前夫妇参加他的生日聚会,以便“介绍”他们。这是一次令人震惊的、激动人心的重聚。不久之后,金让他们以极快的速度拍摄电影。
“在2年零3个月的时间里,我们拍了17部电影,”崔顺实在《恋人与暴君》中说。“我们每晚只睡两三个小时,没日没夜地工作。”
与以往的朝鲜电影不同的是,金正日并没有强迫崔顺实和申拍摄明确宣传国家及其总统的电影。相反,他只是想让他们拍出足够好的电影,在世界各地的电影节上放映。他确实得到了一点他想要的东西。其中一些电影进入了东方集团的电影节。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戏剧、电影和电视教授金硕英(Suk-Young Kim)说:“我看过他们制作的大部分电影,实际上它们都很有趣。”
“它们非常、非常容易观看,而不像朝鲜那种严格控制的、单一的宣传,”她继续说。“有很多浪漫甚至性的暗示,这在朝鲜电影中是闻所未闻的。角色更加人性化,多维度;我们可以更好地遵循他们的道德困境。”
崔龙洙和申氏在朝鲜官员的监视下前往欧洲电影节,但最终在1986年参加柏林国际电影节后,在维也纳的一家酒店躲过了朝鲜的监视。崔顺实和申氏乘坐出租车前往美国大使馆,大使馆给予了他们在美国的庇护。他们一直住在那里,直到1999年才回到韩国(申于2006年去世,崔顺实于2018年4月去世)。
“金正日非常非常沮丧,”金教授说。“他对他们的背叛感到愤怒,所以他尽一切可能抹去他们的痕迹。”他终止了申氏在电影中给个人员工授勋的做法,还阻止了申氏和崔顺实的电影上映。正因为如此,他们的工作并没有对他们逃亡后的宣传片产生直接影响。金教授说,直到21世纪头十年,国家电影才开始探索崔龙洙和申东赫曾经探讨过的主题,比如爱情和喜剧。
金教授说,他们在朝鲜拍电影一定很奇怪;不仅因为他们是俘虏,还因为这个国家的“现实高度电影化和戏剧化”。例如,当金正日(Kim Jong-il)的父亲去世时,那些没有在公开场合表达哀悼之情的民众在夜间神秘地消失了。这导致了街头极度戏剧性的悲伤表现,人们努力表现出适当的痛苦。
“在朝鲜,电影只是现实的延伸,”她说。“你必须不断地扮演正确的角色,说正确的事情,做脚本上的事情。这种即兴的、即兴的行为是不受欢迎的——而且会有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