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胞培养肉是操作系统层面的底层创新。
编者按: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 Kindergarten Green(ID:Kindergarten Green),创业邦经授权发布。
2050年,人类开始尝试火星迁居。各国元首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如何为先遣队保证充分的肉食供给。他们尝试用Space Arc运送3500对动物复制地球畜牧生态,却惨遭失败。Space Arc股价暴跌95%。
这时,一家细胞肉公司通过iPSC(诱导多潜能干细胞)技术,打造了全新火星蛋白供应链,通过在培养皿内快速规模化生产真肉,挽救了人类的第一次星际跃迁。拥有这项技术专利的公司,因为对动物蛋白生产和分销的颠覆式重塑,取代Space Arc,成为地球上市值最高的上市公司……
也许以上都是想象,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基于畜牧业的肉类生产方式,无法被人类带上火星。人类文明的每一步向外探索,都建立在底层技术革新之上,建立在自我认知和行为的颠覆之上。
这也是我们今天想和大家分享的,有关投资细胞生物学技术创新企业C Foods背后一些不成熟的思考,以及对于未来肉食革命可能性的探讨。
细胞培养肉是操作系统层面的底层创新Q:我们是如何开始关注细胞培养肉领域的?
提到细胞肉,绕不开的是同为替代蛋白的植物肉以及植物基饮食,这是我们最早关注的领域。
以健康饮食为起点,我们认真研究了素食饮食习惯和素食主义的起源,也看了不少植物肉项目。植物肉属于走得比较快的传统肉类替代方案,由于生产流程相对容易,已经有了一些上市公司。
吃植物肉有一些比较直观的好处,比如缓解肥胖问题。过去20年,人们从营养不良到营养过剩,肥胖率激增。《柳叶刀》2021年发布的一篇研究报告称,自2004年至2018年,中国的肥胖率从3.1%上升到8.1%,成人平均BMI从22.7上升到24.4。通过改善饮食提升生活质量,或许会成为一部分人未来的选择。
但从长期来看,植物肉相对传统肉类而言会存在一些痛点,比如口感及营养成分的还原度问题,以及消费者对于素食本身的接受程度问题。一些预包装产品为了模拟肉的口感,会加入不少食品添加剂,这种近似「深加工」的方式,反而带来了潜在的健康风险。
这里存在一个悖论,就是由于植物肉的概念对应的是传统肉类,因此消费者在购买的时候始终有一个锚点,要拿它和真肉比较,好像终极答案就是「你得比真肉更像肉」。它可能吸引了一批想要尝鲜的消费者,但这些人可能很多是不buy in植物肉这个概念的,当他们发现产品不如真肉好吃的时候,就会离开。
所以,在植物基饮食的赛道中,我们最终投资了一个更品牌向的公司——So Acai。它是一家为消费者提供一整套健康饮食解决方案的公司,而不是做植物肉的;并以健康生活方式的价值观为驱动力,做圈层文化传播,而不是强调植物基饮食比吃肉好。
那么对于肉食本身,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以帮助人们在实现吃肉自由的同时、还能保护环境,并让动物免于二次伤害呢?我们索性把目光拓展到植物肉所处的人造蛋白大领域,并关注到了细胞肉这个解决方案。
如果去看Paul Shapiro在2018年写的Clean Meat这本书,你会理解科学家们已经在这个领域探索了很长时间。当时,他们提出的问题和我们现在一样:如何系统解决畜牧业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要么让所有人都吃素,要么创新出新的肉类生产方式。而前者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
植物肉和细胞肉,看似在同个赛道,其实是两个完全不同的解决方案。植物肉公司应该和健康食品公司放在一起比较,他们本质是基于植物蛋白解决人们的健康问题,而不是做肉的替代。而细胞肉是真的在做肉,甚至能做出比真肉更好的肉。这是一个更底层的解决方案,以更高效、更洁净的方式生产肉,以满足人类的个性化需求。
以上就是我们关注细胞培养肉的心路历程。
Q:细胞培养肉(或替代蛋白)核心想解决的是什么问题?
减少碳排放、营养成分与口感还原度高等优势曾被反复提及,但细胞培养肉最核心的价值,其实是对传统畜牧业的生产方式、生产效率的彻底革新。
过去人们吃肉,是为了获得蛋白质和脂肪的补给,但受制于运输与贮存条件、口味与品种限制,且传统畜牧业效率低、创新试错成本高。细胞培养肉则有机会创造新的肉类补给方式,实现肉类生产的标准化,人们可以定制肉的组织结构、营养成分、口味等,高效满足对肉食的个性化需求,推进新品种的演进。
以牛为例,传统畜牧业通常要耗费12-18个月来生产并不标准化的牛,而以无血清培养基作为种子细胞培育标准化、定制化的肉,能大大缩短肉制品生产的链条,甚至满足极端情形下的食用需求(如:地域性饥荒、火星上的食物供给)。
这将是一种底层创新,从生产源头到餐桌的产业效率将大大提升。细胞培养肉不应该被当做真肉的替代品或对比物,而是成为超越真肉的新的存在。
Q:如何定义所谓的「底层创新」?
类比数字化产业,创新可分为两类:软件应用层面创新和操作系统层面创新。前者针对垂直领域受众,呈单点、线性式发展,有明确的可量化指标(如:用户量、装机量、日活等),革新可能性小。后者强调技术生产能力,可渐进式改变原有的生态系统,通过结构性优势颠覆供需生态,更多元、高效,有机会塑造新的行业。
举个贴近生活的例子,新能源汽车的出现替代了传统柴油车,就是一个操作系统层面的创新,它本质是对路权的重塑。新能源汽车核心是一个独立的、有生命力的、有进化能力的智能系统,通过智能集约化和数据采集,解决交通拥堵、道路资源分配、交通事故追踪等痛点问题。
人、电动车和路的协同,颠覆了传统柴油车时代中车与路的关系。交通路线不再依赖于个人主观意志中的「合理」,而是依赖于大数据、自动驾驶的算法等具有信息属性的、集成化的「神经中枢」,形成一套独立的操作系统。
细胞培养肉就是对人类肉食供需的系统性改造,是底层的「操作系统创新」。在创新S曲线上,科技创新在一开始的发展都比较缓慢的,但在达到临界点后,将呈现爆发式的增长。
我们相信底层创新对未来的塑造能力和影响力,并相信爆发式增长终将到来。
为未来创造一种新的可能性Q:未来,细胞培养肉会在人类的食物结构中处于什么位置?
在推动新技术发展的先行者中,通常有两类角色,一类是马斯克式的「狂热的信仰者」,他们坚定不移地布道,把新技术推向未来;另一类则倾向把新技术当作未来的一个选项,提供一种新的可能性。从投资的角度来讲,我们把「为未来创造更多可能」当作宗旨,为人们提供多元化的选择,而不是武断地判定「未来就应该这样」,替未来的消费者做选择。
细胞培养肉会经历从实验室阶段到小试、中试和量产的整个环节,现在海外已经有公司能做到日产500kg,成本降至17美元/公斤。细胞肉量产过程将是高度集中化的,生产链条会更短且贴近消费者的个性化需求。
未来的消费者肯定不会都变成素食主义者,大部分人还是会对肉类有需求。我们相信「共存是对情景本身的描述」,但也认为一切都将处于动态变化的过程中。引入新技术的环节,会有一个比较漫长的、和人类传统认知及偏见博弈的过程,最开始一定只有Early Adopter选择细胞培养肉,且选择的理由恐怕更多是价值观层面的认同。
这和最初新兴电子产品面市时,常依靠众筹吸引极客人群具有相似性。这群人通过自身兴趣偏好带来的号召力影响周围的人,形成从上而下的传导效应,逐渐裂变,在某个临界点爆发形成规模。如果未来有50%的消费者选择食用细胞培养肉,那么,细胞培养肉的场景将持续拓展。
尽管我们认为这是更好的解决方案,但未来并非只有一种模样。这就像当下有一部分人选择在美团买菜、盒马、叮咚等线上渠道买菜,也有人依然习惯逛菜市场一样。摩托车、汽车的出现也并没有将自行车从历史中淘汰。
我们尊重骑自行车和在菜场买菜的人,同时也希望为大家提供更有吸引力的、创新的选择。我们相信改变的力量,也尊重未来消费者的判断。
Q:如果细胞培养肉能够实现成熟量产,会对食品制造和食品消费行业产生什么影响?带来什么新的投资机遇?
细胞培养肉核心是为了满足人们对「吃肉」的需求,未来可能有机会重构基础设施。假设未来某一天,细胞培养肉能量产和普及,并实现分布式生产,人们也许能在家里通过培养皿「种肉」,肉甚至也可以作为种子被人们携带去外太空。食品制造和销售渠道会缩减乃至消失,基础设施将变成家用级的细胞肉培养皿和培养基。
每每想到这些科幻片里才有的画面,我们都会比较兴奋,可能这也是早期投资的乐趣所在。
对于投资行业来讲,这个产业链条中的每一个细分环节,都具有投资机会。类比人们对「喝水」的需求,从古至今经历了 井水——自来水——瓶装水——带味道的瓶装水 几大阶段,每一阶段都推动了基础设施的建设,如:自来水厂、水瓶制造商。
Q: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投资细胞培养肉?如何看待行业及企业发展的不确定性?
这是一个非常新兴的赛道,不是单一因素、单一企业甚至单一国家就能决定的,它需要由共识驱动行业进步。从供给端,需要解决规模化生产的问题以及各环节成本控制的问题;从需求端,需要解决消费者教育和市场引导的问题;从监管端,需要能看到政策变化的趋势,甚至要能参与其中去推动行业的发展。
可喜的是,我们从一系列突破进展中看到了细胞培养肉迅速发展的希望:在供给端,规模化生产成本越来越低。Future Meat在2021年宣布万升工厂在以色列完成竣工,这是世界上第一条细胞培养肉生产线,可达到日产500kg,成本已降至17美元/公斤;监管端,全球首款细胞肉产品于2020年12月在新加坡获批上市,新加坡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批准细胞培养肉市场化的国家。
同时,我们还在今天得到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已经完成C轮融资,共计6亿美金的UPSIDE Foods成为了全球第一家获得美国FDA认可的细胞培养肉企业,他们获批的是一款细胞培养的鸡肉产品,这意味着美国监管政策的开放!在中国,细胞培养肉在2021年十四五规划和2022年两会中也被反复提及,也释放了非常积极的信号。我们拥有强烈的好奇心,期待变化的可能性,希望为未来的人类提供福祉的选择。
不确定性必然伴随着细胞培养肉从技术解决方案到研发、未来量产与产品化的各个阶段和环节。没有什么是绝对确定的,在做这个阶段的早期投资时,我们也充分理解风险。唯一能确定的是,如果细胞培养肉最终能成功量产,一定会对人类社会产生颠覆式的改变。
做自己真正相信的事Q:分享一下与C Foods相识的过程吧!是在哪一个时刻确定C Foods就是那个「对」的项目?
最开始是朋友推荐,我们看到两位创始人陈哲和刘洋分别来自消费品/食品领域以及生物领域,觉得是个比较平衡的团队组合,两个人的背景经历也很互补,所以决定去认识一下。
首先吸引我的是他们希望从牛肉切入。牛的养殖占整个畜牧业对气候变化影响的接近70%,是最急迫的畜牧业待解难题;而中国作为世界最大的牛肉进口国,牛肉极度依赖进口。但模拟牛肉是整个细胞培养肉赛道最难的,是金字塔尖的事情,因为牛是高等哺乳动物,传统技术路径并不匹配,里面需要大量的科研层面的创新,在全球范围内做牛肉的公司都不多,这说明了很大的勇气和野心,而没有金刚钻是很难揽这个瓷器活的。
说到技术路径,以肌肉细胞为例,目前市面上可见的技术路径包含原代细胞直接分离、转基因、自发永生化细胞以及多潜能干细胞几种选择。技术路径的选择会直接影响能模拟的肉的种类、细胞系前期开发、培养基成本及最终量产难度,同时也会面临分化代数限制、监管壁垒及食品安全等问题。
C Foods的主技术路径选择是多潜能干细胞,他们是国内第一家也是当前唯一一家选择这个技术作为主技术路径的公司。多潜能干细胞为什么最适合做牛肉呢?牛肉里面80%-90%的细胞是肌肉细胞,10%-20%的细胞是脂肪细胞,而这两种细胞都是最适合用多潜能干细胞来模拟。原代细胞直接分离会面临分化代数的限制,转基因会面临监管层面比较大的阻力,而自发永生化细胞更适合模拟低等动物。
这个技术路径不仅能实现牛肉的规模化生产,同时可以解决牛肉口感问题,还能规避转基因食品的限制。刘洋作为公司的首席科学家,同时也是联合创始人,过去10年一直在这个领域探索,技术能力已经非常成熟了,这也让团队在前期实验室研发阶段的进展速度比较快。
其实在海外,类似技术路径的公司已经有一些了,比如以色列的Aleph Farms,但国内还没有,主要是因为这个领域的人才的稀缺性,也更多集中在生物医药领域,且前期建系难度也偏大、需要投入时间比较多,但厚积薄发。
当然,我们判断最终一个公司不会只有一个技术路径,因为不同细胞的细胞系建立所合适的技术路径也不太相同,很可能是几种技术路径的混合,C Foods也会在原代细胞分离和自发永生化细胞系建立上有相应布局。但每个早期公司都会面临资源分配、资金分配和精力分配的问题,选择合适自己的方向可以减少试错成本,并更高效地完成团队搭建和提升资金使用效率。
两次见面后,我们就确定了投资意向,也非常感谢C Foods的两位创始人决定选择我们。很多时候对这个阶段的项目,你的决策带有一定的冲动,它既有我们对于细胞肉赛道底层革新的认可,也有我们和创始团队的投缘。
也非常感谢领投方伽利略资本毫无保留的交流和分享他们在这个领域的认知,让我们很受益。
Q:如何判断C Foods的两位创始人是值得投资的创始人人选?
种子轮阶段讲再多逻辑最后还是落在人身上,毕竟在我们投资的时点,他们除了两个人,什么都没有。除了陈哲和刘洋的过往经历、科研能力,以及在技术和商业端的互补优势之外,两位创始人的价值观层面也真实地打动了我们,这是我们特别看重的。
刘洋是一个比较纯粹的人,他在北大生命科学学院的邓宏魁教授实验室的博士阶段就开始研究多潜能干细胞,后面的工作和创业经历也是专注在干细胞工程化和细胞命运决定,但都是在生物医药领域。作为一个科学家,他有很强的攻克技术难关的初心和能力,并且希望看到多潜能干细胞这个技术解决方案能真正被广泛应用,给人类带来更多贡献。他也有过创业经历,但为了实现细胞生物技术在替代蛋白领域的应用而选择放弃之前创业公司的全部股份。也因为他这股坚定的决心,他曾经的天使投资人也愿意再次支持他二次创业。
但细胞肉赛道需要的不是单纯的科研探索,它最终是一个要面对大众的消费品,这也就非常考验团队的资源整合能力和公司的商业化能力,如何理解政策,如何实现规模化建厂,如何影响消费者的终端需求……这些都需要一个更全面的管理者,而陈哲就是这个合适的人选。
陈哲很早就去了加拿大读书和工作,就读于多伦多大学的数学金融专业,在一家投行工作。后来因为想做实业,选择放弃国外稳定的生活回国,并积累了丰富的消费零售领域的经验。他也特别喜欢运动和户外,对于保护环境、让动物免于二次伤害这件事有真切的信仰,这是人的底色造就的。他在百事时从植物肉这个解决方案开始了解到替代蛋白,进而研究细胞培养肉,并找到了好友刘洋。他之前并不是学生物的,但你多次沟通下来会觉得,他不止有商业思维和管理能力,还有非常强的学习能力和自驱力,对这个领域的研究已经非常深入了。
我们一直都相信「真诚」是第一要务,这比外在的标签重要得多。人要做自己真正相信的事情,这种相信是很难去伪装的,特别是当你在面对一个非常宏大叙事的时候,当你想要去做底层革新的时候,没有这种相信会非常难抵御质疑和阻力。
我们从他们两个身上看到了这种真诚,也相信他们有能力去完成这家公司的使命。现在他们在团队组建和科研上已经有了一些进展,包括不同类型原代细胞的分离和传代、细胞系建立等,具体成果和进展速度还是非常令人惊喜的,希望很快就能有机会和大家分享。
Q:在细胞培养肉这件事情上,Kindergarten Green还能做些什么?
我很喜欢Clean Meat里提到的一句话:想要改变什么,就建立一种新的模式,让现有的模式过时。
细胞肉之于传统畜牧业就是很典型的「不破不立」,而在这个过程中如何打破人们认知层面的偏见很重要,如何寻找最初的Early Adopter并转换他们,并经由他们影响更多人也很重要,并不是说你做出了更好的东西别人就理所当然要用,人类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决策带有大量的非理性。
在前期的科研层面,我们充分相信两位创始人及其团队,我们在这块能做的并不多,秉承的原则是「在充分尊重的前提下帮忙不添乱」。
我们团队对于消费者教育和科普可能有些浅薄的理解,也非常希望能够和C Foods团队一起为之努力。比如,为什么非要叫细胞培养肉?这本身就是个离消费者很远的、有距离感的概念,可能从定义上就能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再如,我们为什么非要去和真肉比较口感,去做1:1的还原,而不是创造一个崭新的品类和一个更好的产品?以及,为什么每个公司能做的向公众展示的环节都是发布会、试吃会?为什么不能针对特定的人群圈层做更价值观驱动的传播事件?诸如此类,其实能和大众产生连接的环节非常多,但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更好的节奏。
当我们投资细胞培养肉时,我们在投资什么?希望这篇文章能带给你一些答案。
一切发生在明天的事情都令我们向往,也真诚希望能与更多本真热爱、梦想远大的好奇心创业者们一同努力,探索未曾做过的事情。
我们仿佛看见未来在不远处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