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关俄罗斯领导人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被指企图暗杀的消息引发了一个问题:在他之后，俄罗斯可能会出现一个什么样的国家?人们很容易相信，如果普京被杀，或者以其他方式被赶下台，比如在宫廷政变中，俄罗斯将摆脱独裁的枷锁，与西方实现关系正常化，并沿着民主道路前进。这种想法是错误的。历史表明，俄罗斯这样做的前景渺茫。
俄罗斯不会沿着民主路线进行改革的最可靠保证是其安全和情报部门的权力。在苏联和后苏联历史的关键时刻，在政变、未遂政变、改革和革命中，克格勃及其继任者总是扮演着造王者的角色。随着克里姆林宫领导人的更迭，他们的权力始终如一。几乎没有理由相信他们不会再次这样做。
俄罗斯实际上是一个附属于国家的安全机构。俄罗斯的情报机构——联邦安全局、对外情报局和情报总局——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普京一直依靠有克格勃或军事背景的“武力之人”西罗维奇来统治俄罗斯。据估计，2019年，普京政府中77%的人是西罗维奇。根据最近一位中央情报局驻莫斯科站长的说法，他的政府中“绝大多数”技术官僚都来自这个背景。普京未必是其中最强硬的一个。
如果普京被赶下台，俄罗斯安全委员会的尼古拉·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这样的人上台，也不会有什么变化。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另一个“西洛维克”身上，普京的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或者克格勃(KGB)老助手、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局长亚历山大•博尔特尼科夫(Alexander Bortnikov)。如果他们中的一个掌权，情况可能会更糟。他们的头脑可能比普京更清醒。西方国家和普京在一起可能比和他的继任者在一起更好。还是自知为好。
1991年，鲍里斯·叶利钦(Boris Yeltsin)领导的俄罗斯后苏联政府希望埋葬克格勃(KGB)。在新公开的英国外交部记录中，俄罗斯的安全状况到了转折的地步，但却未能转变，这一时刻给人们带来了新的曙光。当时军情六处驻莫斯科的负责人约翰·斯卡利特(John Scarlett)给伦敦发电报说，叶利钦政府首次通过立法对俄罗斯军情六处施加了一定程度的政治监督。斯佳丽指出，这些努力是否有效，将取决于克里姆林宫领导人是否与过去决裂，并真正避免干涉这些服务。思嘉并不乐观，这是对的。
叶利钦的策略是将负责国内外情报的克格勃职能拆分为两个新的部门:一个是安全部门，后来被称为FSB，另一个是外交部门，被称为SVR。通过分裂他们，叶利钦希望解散克格勃。然而，就像1991年上映的电影《终结者2》中的液态金属T-2000一样，克格勃很快就恢复了元气。
前克格勃官员，它的谍报技术，它的文件，甚至它在西方的特工，都无缝地融入了俄罗斯的新服务机构，SVR和FSB。一名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叛逃者向我解释说，克格勃的旧总部卢比扬卡(Lubyanka)仍在使用旧的克格勃培训教科书，但现在有关共产主义的内容被撕掉了。SVR的第一任局长叶夫根尼·普里马科夫(Yevgeny Primakov)使自己成为叶利钦政府不可或缺的一部分，1998年由前克格勃中层官员普京(Putin)领导的FSB也是如此。
普京很看重自己在克格勃的经历。他称自己为“契卡”，以纪念列宁的恐怖主义秘密警察——契卡，克格勃的前身。在担任联邦安全局局长期间，普京在他的办公室里放了一尊契卡创始人、“铁费利克斯”费利克斯·捷尔任斯基的雕像。但对普京后来的职业生涯同样重要的是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在圣彼得堡的经历。那个城市是俄罗斯黑手党的黑社会权力中心。普京在市政府的工作使他进入了俄罗斯的黑社会。
20世纪90年代末，叶利钦把普京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相对默默无闻的位置上拉了出来，让他成为克里姆林宫的接班人——1998年英国情报机构列出的叶利钦可能接班人名单上没有普京的名字。叶利钦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希望普京在他下台后会对他手软。叶利钦是对的。
随着普京入主克里姆林宫，俄罗斯情报部门和黑手党融合在一起。从那以后，他就把俄罗斯当作一个安全和黑手党的国家来统治。FSB为普京个人和他的一些最亲密的盟友寡头们进行大规模的、由国家驱动的洗钱计划。这不是联邦安全局几个坏苹果的问题，而是系统性的、犯罪的、普遍的腐败问题。在成为联邦安全局局长之前，博尔特尼科夫是该局经济部门的负责人，他在俄罗斯黑手党和国家勒索之间处于联系之中。
普京创造的这台可怕的机器将比他更长久。它比他还大。在俄罗斯，暗杀、政变或革命要想取得成功，不仅需要消灭普京，还需要消灭西罗维奇。FSB不会不经过斗争就消失，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像1991年那样，FSB会转移，但会继续存在。
俄罗斯勇敢的民主改革者弗拉基米尔•卡拉-穆尔扎(Vladimir Kara-Murza)和普京的死敌阿列克谢•纳瓦尔尼(Alexei Navalny)都被关进了流放地。在这种黯淡的环境下，美国政府最好的做法是准备与俄罗斯进行长期斗争。当然，华盛顿及其北约盟国应该尽一切努力帮助俄罗斯的民主改革派从内部实现变革。但我们应该对他们成功的前景有清醒的认识。西方国家应该通过煽动大规模驱逐冒充俄罗斯外交官的俄罗斯官员，来削弱俄罗斯情报机构在海外开展行动的能力。历史表明，驱逐会削弱克里姆林宫的秘密能力。俄罗斯在西方的大使馆和领事馆应该被精简成炮弹。
美国需要一个新的遏制俄罗斯的大战略。这一战略应该基于一个令人不安的事实:西方面临的是俄罗斯问题，而不是普京问题。